昨晚重看「世界上最糟糕的人」,两年前在豆瓣上写下的观感是「一点也不糟糕,就是最最日常最最普通,特别能理解她的情绪和所有选择, no matter how old you are, no matter which city you live in, it’s all the same 表白漫画家!以及装修过程看这片,就是真“北欧生活方式”vlog啊」,现在读起来真是过于轻松了。
即使是在社会保障制度和福利体系健全、legitimately实现男女平等、换专业换职业都看似轻而易举的北欧,无需操心经济压力、生不生小孩、父母和自己的养老问题,她还是有一样的迷茫和焦虑,总是想去尝试更多选择,说得最多的话是I don’t know,从医学到心理学到摄影再到写作,身边的男人也从未具名某男到教授到模特再到漫画家到咖啡店打工男,由于她对当前生活不满意就立刻换,所以好像什么也没干成,最后想和她生小孩、把她视为人生挚爱的漫画家死了,和她一样不想生小孩的咖啡店打工男和女演员有了小孩,她又回到了摄影的工作,不再是梦幻般的时尚摄影,而是拍剧照这样看起来更加实际的工作。
当然,这只是电影的最后,她才三十出头,以后会走怎样的路,我们不知道,导演在采访里说他也不知道。
之所以重看这片,是因为昨晚听「Bibiedit」,婉莹说觉得播客之神抛弃了自己,觉得自己是个屁狗,什么像样的东西都没做出来,最近明明录了很多期节目但剪着剪着就觉得连自己都不想重听就不发了。hb肯定了她做得很好,小宇宙上绝大多数的节目都比不上「博物志」如此之类。
我一边同感「对啊我也觉得自己一事无成」,一边在想此时身边人的肯定和鼓励到底管不管用,一边就想起了这部片名就像在说每一个普通人的电影。
虽然已经到了年尾,但上海的天气从这两周才真的开始变冷。我反反复复地听陈奕迅live版的「最冷一天」,在纪念Leslie的音乐会上,一身黑的Eason戴着一副墨镜,坐在麦克风架前,只有一点灯光打在他身上,第一段没有任何配乐,清唱到三分之一处才开始有副歌的音乐进入,到第二段节奏渐强,舞台灯光更亮,Eason所在的升降台升了起来,帽子和墨镜都已摘下,黑T外加上了一件黑色西装,麦克风也从架上取了下来,就这样完成了整首歌。这一版的「最冷一天」是我最喜欢的,和Leslie的原唱一样都是娓娓道来,让人想流泪,但比凄凉柔美到令人绝望的Leslie多了一些力量。
重看「世界上最糟糕的人」时,我还是哭了。影片后半段,癌症晚期的漫画家坐在病床上,头戴耳机,听的是极其劲爆的电音,他跟着打节拍,强烈的节奏和他孱弱的身躯形成鲜明的对比,她在病房门口看到这一幕,甚至不忍心走近打扰他。两人坐在美得像画一样的医院花园里,一人一杯咖啡。漫画家告诉她,他成长的年代没有互联网和手机,文化是通过具体的事物比如他收藏的唱片和漫画传承的,他最近听的歌也是小时候听的那些。现在知道了自己命不久矣,对一个没有将来的人来说只剩下过去和关于过去的记忆,好像他自己已经消失了,说话也变得像个老头。
漫画家的病情恶化得很快,他们再见面是她陪着他去小时候他住过的房子,已经戴着帽子也没有眉毛的漫画家更加苍白了,他艰难地爬上楼梯,呆在老房子的门口,却不愿敲门,于是就坐在门外,看着过道里的几格彩色玻璃窗,告诉她这些颜色一直都是他创作漫画的灵感来源。她拍下了他坐在老房门口的一些照片,回到车里后,他说自己不想成为她的回忆,不想成为她脑海里的声音,不想活在他自己的艺术作品里,他想和她一起住在以前住的公寓里。他说这不是怀旧,而是对死亡的恐惧。
她以为比她大十几岁的漫画家找到了并且一直坚持追寻着自己想走的人生道路,没有自我怀疑,也确实画出了足够好的作品,得到了他人的认可,有了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即使离开人世也能有作品留下来。但真的面临近在眼前的死亡时,漫画家的焦虑还是如此强烈。时间不够了啊,那么她呢,她已经过了三十岁生日,还是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和咖啡店男友好像也遇到了瓶颈,她开始觉得对方一事无成。从看到验孕棒上的两条杠起,她就浑身散发着焦虑的气息,她想让漫画家reassure她可以成为一个好母亲。漫画家也确实这么说了,还说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看到你怀疑自己,如果有什么让我后悔的事,就是我从没让你看到你是一个多么好的人。如果他是个好人,你就生吧,有一个好爸爸,还有你这个好妈妈,一切都会好的」,然后漫画家握住了她的手。
当她选择接受这个unintended的孩子和即将成为妈妈的状态时,命运和她开了一个玩笑(这个说法真是极其cliché,我为自己写出这样的句子感到惭愧),她的孩子莫名其妙地没有了。
整部电影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一大段,她和漫画家的重见以及突如其来又突然消失的孩子,即使他们都曾有过试图掌握自己人生方向盘的努力,到最后还是躲不过100%概率的死亡和I don’t know how much概率的流产。有选择的自由,是否真的存在呢?自由,真的是我们追求的终极目标么?不得不联想到,本片和源自克尔凯郭尔的存在主义,同为北欧出品,似乎有着跨越时空的、遥远的相似性。
这篇文章本意只想以「世界上最糟糕的人」作为引子,主旨在于流水账记录本周让我抑郁的时刻,以此自我疗愈,没想到一个引子就写了2000字,但我不想放弃文章的本意,which is以下今早还没起床就开始构思的句子:
1. 从周一到周五,我都在等待一个大领导的邮件回复,从催领导秘书到直接催领导,从邮件到公司IM到微信再到直接上门,我都没有等到领导的回复。同事说你急的话就先走OA流程吧,反正OA他总会批的(系统默认不批OA会不停地提示,比我的人肉催管用多了)。于是周五14点我锻炼完回到办公室,还没开始吃午餐就先打开了电脑,再次给领导发了一封邮件后就直接开了OA,等我终于发起了流程,饭也吃完了,领导竟然回复了邮件。我激动得在办公室里叫了起来,笑着跟同事说我这一周最大的一件事,几乎是唯一的一件事,终于办完了。说完这句话,我就很想锤自己,what?This is your entire week?Bullshit.
2. 从12/6开始系统就不断提示要完成的年终总结,我本想这周写完,但一直拖一直拖,拖到周五突然变忙了,于是只写了一半。这种感觉比一个字都没写的感觉更糟糕。但当然,让我把宝贵的周末时光用来写总结是不可能的。所以,「这周写完」就没有完成。
3. 天太冷了,冷到我把每周3-4次的锻炼减到了目前2次且不知还会不会有第3次的频率,深蹲和cling & press的时候明显感觉膝盖和背部都没活动开,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4. 周五晚上去染发了,三年多没有染发,我可能是想要有一些变化,本来和小六说想要染浅浅的黄色,接近金发的那种,就像上次我们一起看话剧时坐在前排的短发姑娘的颜色一样,但我知道如果真的染了这样的颜色,在工作场合是不合适的,所以和发型师沟通时,我一开始说的是浅、黄色系,但不能像她那么浅(发型师的发色是真的好看)。她给我拿来色板(是叫这名字么),一共两张,一张都是浅色系,另一张更深一些,还没等我开口她就说浅的那些都要漂,深的用染膏就可以。我一听「漂」,听起来就很贵,问了价格以后果然很贵,我又随口问了一句漂要多久,她说你这个长度大概三个半小时到四个小时吧(In case you don’t know, 「我这个长度」是比很多男生更短的长度),我直接笑了,放弃,指了指深一些的色板上最浅的那一戳「那就它了」。她继续说「你的头发又黑又硬,估计很难染到这个浅度,我们就尽量吧」。好的,相比之下一个多小时的时长还在我的可接受范围内,染完洗掉以后又修剪了一下。实话实说,吹干以后的样子并不是我一开始想要的样子(当然啊,因为我不想也没钱漂啊),昨天看了一天,好像习惯了一些,但仍说不上喜欢。我在想,如果不是自己想要的浅黄,是不是还不如不染呢?周五是不是应该直接停在「放弃」的那刻呢?
5. 从9月开始夜间施工的路段因为某些「领导要来」的原因停工了一个多月后又恢复施工了,本来已经到了离我远一些的路段,这两天又进展到了我楼下。很吵很吵很吵,而我又是一个对噪音极其敏感的人,12345已经沟通过两次了,现下除了忍耐和等待别无选择。
6. 最近花了好多钱啊,大部分消费美其名曰是为了北欧旅行做准备,其实我知道,如果一次旅行要让我额外多花那么多钱、买来的装备也不是使用频次很高的,那就是很不理性的。而且除了能和这次旅行搭上边的消费以外,还有很多额外的消费,偏偏还是在我控制住了自己双十一买买买的欲望以后集中爆发,which means更高的成本,真的就很罪恶。不得不说,即使买东西只看重「功能性」,现在「功能性」也好贵啊。
7. 这周某个下午,包括我在内的四个同事在办公室里聊天,A女以开玩笑的口吻说B男最近胖了那么多还吃零食,另一人欣然接受,然后C男对着B男说,他还好啦,没怎么胖,然后话锋一转,「真正胖了的是天悦,天悦刚来的时候真的跟纸片人一样」。我嘴上说着「嗯对啊我承认」就继续转向电脑了,心里想着「What?我知道我是胖了,但体检指标告诉我我现在的体重是我这身高的健康体重,而且显然我现在肌肉力量更强了。但怎么办?我内心也很焦虑啊,我还是想回到100斤的状态啊!我最近是在试图少吃点了,但因为是冬天好像就没什么用啊。不过我这样的身材焦虑是不是不对,我怎么可以不接受自己呢?话说回来,你个200斤的胖子还好意思说我?你怎么没啥焦虑呢,为什么男的都是如此普通甚至糟糕还那么自信呢?但我说你糟糕是因为你200斤么,这样是不是也不对啊?也许你说我以前是纸片人意思是我现在更好了?胖了,这个词到底该以什么态度来对待啊?Again,为什么我要有这些内心戏呢? How can I not care???……」如此这般内心戏一长串。
8. 这周某个中午,在下电梯的常规噩梦中,碰到了同在一个公司但在不同楼层的研究生同学,上学的时候我们的关系就一般,虽然是同乡,但玩在一起的时候很少(各自都在谈恋爱和失恋的循环里…),我回上海到现在三年了,在知道她也在这家公司时我们都是惊讶的(可见之前联系是有多少),我刚入职的时候和她吃过一次饭,在上海的同学聚会上她没有来,她老公(也是我们同学)来了,后来在楼里遇到过两次(不包括这次),都是以「下次一起吃饭啊」为结尾的匆匆照面。这次,在拥挤的电梯轿厢里,我和她之间隔了两个人,她先是说「诶好久不见啊我以为你不在这儿了」,我说「对啊我竟然还在」,然后问她「娃多大啦?」,她笑着说「两岁啦」,「挺好挺好,CH(她老公名字)呢?还在这附近嘛?」,「嗯但他换了家公司」。电梯再慢,这时候也已从我上去时的21楼到了她要去的18楼,她急着说「我先走啦去做个瑜伽」,赶在电梯门关上前我说了声「嗯拜拜」。然后我就陷入了反思,我问候了她的小孩和她的老公(就差没问候她爸妈了),为什么没问问她怎么样呢?她会不会觉得她给别人留下的印象只是「一个母亲和一个妻子」了呢?我这样好糟糕。鉴于我在「三位母亲」里已经写过的事,我觉得我这样的想法不是多余的(虽然她不是那个「被小棉袄暖到」的同学)。我甚至想单独给她发个消息,把我的这些反刍和她分享,并且让她知道我不是不在意她的「自我」。想想还是算了,即使她可以理解、不觉得多此一举,好像她的「自我」也不是那么需要我这个关系疏远的旁人的认可。但我还是一直在想这件事,并且提醒自己以后再碰到类似的情况时要多关心她(非特指),而不是她的丈夫、男朋友、小孩。
9. 本周还有一件一直在焦虑的事,月经还没来,虽然iwatch提醒我该来了,但还是没有。是因为天太冷了么?是因为我最近减少了碳水摄入么?(也没有少太多)本来没什么好焦虑的,但重点是年底要去北欧,不想旅途赶上月经期,尤其还是冬天穿了一堆衣服的情况下多么不方便(想来夏天也不喜欢黏糊糊的月经期…),用一些小技巧催它来好像又过于小题大做,所以就是很烦。
10. 临近年尾,又到了回顾每年Flag完成情况的时刻,写在今年Flag第一条的「走还是留」的决定我还是没有做出来,与此相关的学日语,也是倒在了片假名第三行就学不下去了,怎么可以这么难,说到底也是不喜欢,对比下法语就知道了。但说了四年的法语DELF考试也没有去考,总觉得还没有准备好,于是这条要继续保留到明年第五年。像搬家这种听起来无需耗费太多精力的事情,完成了好像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30岁生日拍个写真的愿望,我是没去做,甚至忘了为什么当初要把这条写进Flag里。热线接听的实习,倒是完成了40小时,但也没有报名咨询师培养计划的中高阶,纯粹是因为觉得贵么,还是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强的助人情结了呢,我自己都还有一大堆的问题没有解决呢,但我选择了继续留任接线员,不知道自己能坚持每周接听至少1.5小时多久。其他几条,比如旅行的计划,嗯是做了一些,也即将做一些,so what? 说白了也是花钱就能打勾的事。还有一条,「不辜负」,我自己知道当时写下这条时是怀着怎样纠结的心情,但像这样消极的不做什么的目标,总是更容易的。After all, I feel like I did nothing, 和做了那么多事还在感慨自己是个屁狗的婉莹比起来,更加是nothing,虽然我非常理解她的心情,我也知道她的本意不是让人比较。
以上大概也是昨晚push我重看「世界上最糟糕的人」的动力吧。好的,我圆回来了。不知道有没有疗愈,但把这一大篇憋在心里一周的想法写下来,即使是自己都不想再重读一遍的bullshit也还是挺有成就感,made my Sunday morning,准备下午整理从搬进来就开始凌乱、凌乱了八个月的衣柜。也许还是会去锻炼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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