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距离上次写「这就三月了」又过去了两个月。这两个月里,先是疯狂备考GMAT然后在不自知二阳的情况下考完了,所幸成绩过得去就快速选好送分的学校,紧接着就被告知团队里一人调离,工作任务陡增,再加上一个突发的、赶着deadline的交易,于是生活变成了只有工作。
过去三年,我一直觉得这是一家绝对奉行实用主义的公司,大家忙的都是工作相关的事,要求开短会、写短文,没有太多无意义的总结汇报和CPC bullshit(这点和我的上一家公司形成鲜明对比),加之我的工作表现得到了同事和上级的认可,上班对我来说是一件挺开心(至少不会造成负担)的事。我也会怀疑自己做的大多数事都是David Graeber所说的bullshit job,然而至少这是一份伪装到看起来似乎有些意义甚至成就感的工作。我在接心理热线的过程中,听到过很多和工作相关的困扰,我可以理解但确实没有全然地感同身受。
直到最近。
前一晚我接了个热线,来电者说自己的工作压力大到她和她所有的同事都有过在洗手间爆哭的经历,我听完以后在我的热线记录里写下这样一句话:工作是否值得你损害自己的身心健康?紧接着第二天白天,我自己就因为那天的工作在洗手间流泪了。
幸好(或许更该说是可惜),人是会被打磨的。那天让我爆哭的事在今天的我看起来不值一提。最近的三周,我从带着新冠病毒出差到连续加班至深夜,从不对零食感兴趣的我竟也开始吃办公室里的零食,吃到我觉得自己得了暴食症。就因为领导不想在会上被平行公司比下去,他先是否定了自己之前说的东西,然后我就得对着一个已经改了十多版的PPT又改了五个小时,那晚睡觉时就连窗外连夜施工的噪音都已经停了(对,就是我在冬季抑郁里提到的施工,它一直没有彻底结束)。虽然这个突发的交易在4月底有了阶段性成果,但我脑海里不断回想自己之前写的那句话。
工作真的损害身心。
我怀疑:
(1)情绪管理是个伪命题;
(2)multitask这件事其实伤脑,思路不停地被打断会让人注意力涣散,且multitask可能是造成「诶我想说/做什么来着,我怎么忘了」的主要原因;
(3)抗压能力强等同于是个好奴隶,好是好,但终究是奴隶。
如果这根树枝是一根更强壮的树枝,如果这根树枝更有韧性,那么它在折断之前会承受更大的压力。我们可以理解,韧性是一门意志的技术,它甚至像一道命令一样发挥作用:愿意承受更多;要更强大些,这样你就能承受更多。我们也可以理解,韧性是一门极其保守的技术,它尤其适用于治理:你锻炼身体,变得强健,这样身体就不会屈服于压力;这样身体就能继续承受压力;这样身体就能承受更大的压力。韧性是承受更大压力的必要条件;这样一来,压力就可以逐渐增加。或者如罗宾•詹姆斯(Robin James) 所描述的,韧性“把伤害回收再利用,转变为更多伤害之源”(2015,7)。伤害成为一种要求身体去承受伤害的手段;甚至成了一种要求身体获得承受更多伤害的力量的手段。
——《过一种女性主义的生活》Sara Ahmed著,范宇晨译
最可怕的是,在这大环境极差、失业率极高的情况下,我还要说服自己尽量知足,且尽量继续打磨自己,往一个好奴隶的方向「前进」。